吃完晚飯，王閱和張閻陪林巧秀和蔣大鵬說了會兒話，牽手回家。

想到明天就能上學，王閱步伐輕快。

張閻從他的手中能體會到他的心情，勾唇一笑。

王閱察覺到他的情緒，看了他一眼，隱約猜到他在想什麽，懶得和他計較，繼續邁著悠然的步伐往前。他現在已經七歲了，不像以前不牽著走可能會摔跤，兩人再牽手似乎有些奇怪，但不知為什麽，他並沒有把張閻的手甩開。他自暴自棄地想，大概是已經習慣成自然了，所以他覺得和張閻牽手就像左手牽右手一樣自然。

如果張閻知道他是這樣想的，不知是會覺得郁悶，還是會覺得高興。

回到家裏，張閻去開燈，王閱去廚房倒水準備洗澡。沒看到張閻跟進來，他心裏納悶。張閻怕他燙到，平常都不讓他自己倒洗澡水的。探頭往廚房外看了看，沒看到張閻的人影，他忽略心底的一絲絲失落，先把澡盆拿到院子裏，然後麻利地將熱水瓶裏的水倒入澡盆裏，接著再兌〉/寧、水，調好水溫。

天熱，就在院子裏洗澡不怕冷。

張閻聽到水聲想起來，快步走出來，看見王閱已倒好水，正要脫衣服。

“非禮勿視。”王閱聽到腳步聲，快速放下手，涼涼地說道。

張閻轉身進了屋。

王閱洗完澡，穿好衣服，將洗澡水倒了，回到房間，看見張閻手裏拿著一個大紙袋，靠坐在床頭。

見他進來，張閻把紙袋遞給他，“看看。”

王閱打開紙袋，從裏面拿出一雙新鞋、一套新衣服、一個新書包和一個新遮陽帽。書包有點沈，裏面還有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個新的鉛筆盒，搖晃鉛筆盒聽到響聲，裏面還裝著兩支削好的鉛筆和一塊嶄新的橡皮擦。

“這些都是給我的？”王閱心裏感覺有點怪怪的同時又有點暖暖的。他，一個成年人，要去上小學了。

張閻點頭，“心情怎麽樣？”

王閱白了他一眼，“你當初去上學心情是什麽樣的，我現在的心情就是什麽樣的。”

不過，收到禮物，他還是很開心的，把腳上的水擦幹，一邊解開新鞋的鞋帶一邊問：“你知道我的鞋碼？”

張閻心說，他用手測量過，也用尺子測量過，能出錯嗎？看著小孩樂滋滋地試新鞋，他的唇邊浮起一抹濃濃的笑意，在小孩看過來之前又飛快地隱去。

“怎麽樣？”

“你眼光還真不錯。”王閱試著走了兩步，覺得鞋非常合適，擡頭朝他滿意一笑。

張閻努努下巴，“衣服也試試。”

王閱正要脫下身上的衣服，看他坐著不動，挑挑眉，咳咳一聲。

張閻站起身，“我去洗澡。”

王閱趁他洗澡的功夫，試了試新衣服，聞到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衣服竟然已經過了水，

不知道張閻是什麽時候洗的，顯然是刻意瞞著他，他才沒發現。

房門吱呀一聲，張閻推門而入，頭發略濕，輕輕一甩，細小的水珠四處飛散，在燈光下仿佛自帶柔光效果，妥妥一個剛出水的美少年。他只下面穿著平角褲，上面裸著，雖然年紀還小，但肌肉已練得精瘦緊致，充滿力量和韌性的美感。王閱羨慕地偷瞅了兩眼才把目光挪開，拍了拍床板，“看在你幫我把新衣服洗了的份上，今天晚上我會盡量不踢你。”

張閻沒錯過他的眼神，眼底藏著笑意，面上一派淡然，“沒關系。關燈了？”

“關吧。”王閱瞟一眼趴在墻上的黑豆，無奈地搖搖頭。黑豆最近總喜歡爬到床上，如果不是看在有它在屋內就沒有蚊子的份上，他早就把它丟出去了。不過所幸，黑豆從來不會往他們身上爬，而且從不把蛛絲留在床上。另外，黑豆似乎有靈智，好像能聽懂他和張閻的話，有時候他們讓它走開，它會乖乖地離開。

王閱覺得匪夷所思，細想又覺得並非不可能，作為蜘蛛，黑豆這樣的個頭絕對非常少見，而且蜘蛛的壽命通常很短，通常只能活一年多，但黑豆光是在他們家（從他們知道它的存在算起）落戶就有三年了。

燈一關，房間陷入黑暗。

王閱聽到細細索索的響聲，是張閻到床上來了，接著他敏銳地感覺到極淡的涼意在身邊停下。

張閻的身體夏天裏就是人形空調。

他理直氣壯地往張閻身邊擠了擠，“我以前聽說小孩子睡夢中喜歡踢腿是因為在長個子的緣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還是希望能多踢你幾腳。”

張閻嘴角抽了抽，“……快睡。”

黑暗之中，夜更寧靜。張閻沒有聊天的意思，王閱沒法，只好閉上眼睛。睡意來得很快，不一會兒他就打了一個呵欠，逐漸意識朦朧。

等他睡著，張閻卻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動作輕而慢地將他攬入懷中摟緊。雖然小孩力氣不大，踢得不疼，但他睡覺警醒，幾乎一被王閱踢到就會醒，所以還是抱著睡吧。

王閱的身體早已習慣他的擁抱，無意識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早上醒來，起床、洗漱、鍛煉、洗澡，打理妥當後，兩人來到林巧秀家，早飯剛巧做好。飯桌上，王閱和張閻的位置各擺著一碗嫩滑誘人的雞蛋羹。

林巧秀把兩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分別遞給兩個孩子，笑道：“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嬸子祝你們新的學期一切順順利利！”

兩人如今和蔣家關系不像以前，都沒推辭，道了謝，將禮物收下。林巧秀的手藝非常好，而且給他們做過好幾套衣服，這次卻是不用試的。

蔣大鵬竟然也準備了禮物，拿出一疊作業本，笑得眼角都是褶子，“蔣叔不知道買什麽，給你們每人買了二十個作業本，語文和數學各十個，別嫌棄。”

王閱和張閻依舊高高興興地收下。

“謝謝蔣叔，這個禮物很實用。”

吃過早飯，蔣大鵬便帶他們去學校，幫他們報名。報名要繳學費，身上帶著幾百塊錢，張

閻和王閱單獨去學校他和林巧秀不放心。

蔣大鵬騎著一輛自行車，張閻騎著他的單車載著王閱。

前往學校的路上，三人遇到不少相識的家長，都是帶孩子去學校報名的。

學校不遠，騎自行車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校園裏的一些家長看到王閱和張閻，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就是幸福村兩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吧？”

“別說，兩個孩子都長得挺出色的，可惜了！”

“他倆沒爹沒媽居然還能收拾得那麽幹凈，真難得！尤其是那個小的，精致得跟城裏的娃娃似的。”

“聽說小的還是個小天才呢！”

“那又怎麽樣？沒爹沒媽的孩子就算再聰明，沒父母教還不知道將來——”

這人說的太過分，話沒說完被旁邊的人故意打斷。

王閱不想和他們計較，當做沒聽到，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

張閻卻沈了臉，放慢腳步，冷淡而銳利的目光像磨刀一樣緩慢地從那些人身上掠過。

一些家長只覺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蔣大鵬臉黑黑的，眉頭緊鎖，兩手各摟住一個孩子，警告地橫了他們一眼。他慶幸自己今天來對了，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有多少難聽的話朝王閱和張閻身上砸。他低頭看向兩個孩子，一個若無其事，左右環顧，一個面無表情，不知所思，共同點是都很平靜。他一時不知是什麽心情，暗自嘆了一口氣，心裏忽然生出一個模糊的想法，卻一時沒抓住。

到了報名處，蔣大鵬先幫張閻報名，然後給王閱報名。

一聽他說王閱直接念三年級，其中一位負責報名事宜的老師遲疑了一下，說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得問問校長，可能要考個試。”王閱經常跟著張閻一起上課，在學校早就出名了，他的水平到底怎麽樣，學校的老師們都聽說過，是以這位老師並沒有表現得很吃驚。

附近的學生和家長都很詫異。雖然聽說過這小孩很聰明，他們只當是誇大了事實，今天親眼所見這一幕，難不成這小孩真的是天才？

被眾人矚目，王閱和張閻依舊淡然，乖巧地跟著老師去找校長。

王閱作為一個蹭課三年的小娃娃，校長對他同樣不陌生，痛快地拿出一套試卷讓王閱做。

王閱在校長準備的座位上坐下，不慌不忙地從書包裏拿出文具盒擺好後才打開試卷，先填上姓名，然後平靜地瀏覽。光是這份與年紀不符的鎮定就讓校長在心裏給他批了個“同意”。

張閻和蔣大鵬在外面等著。

正常的小學考試每一科都是60分鐘，王閱做完語文試卷和數學試卷卻只用了50分鐘，還檢查了一遍才交給校長。

校長當場給他批改試卷，語文是98分，數學是100分。語文98分也就罷了，三年級的數學可不止是加減法，王閱能考滿分確實有實力的。

校長笑呵呵地同意了他直接念三年級的申請。

張閻不覺得意外。

蔣大鵬喜得直搓手，這個老實人對校長說了不少好話，反覆都是謝謝。

校長和氣地把他們送到門口。

等著看熱鬧的家長見到蔣大鵬喜笑顏開的表情立馬明白王閱順利地成了三年級的學生，看看王閱平靜而乖巧的模樣，再想想自家的熊孩子，一時之間意興闌珊，恃恃地散去。

“閱閱考了多少分？”相熟的家長向蔣大鵬打聽。

“語文98分，數學100分！閻閻，你先帶閱閱回家，我去鎮上給你們買好吃的！”蔣大鵬激動得顧不上和張閻多說，交代一句，騎上自行車飛一般地遠去。

“閱閱，你真的要上三年級？”同村的小孩周識文一臉羨慕地跑過來，眼巴巴地問。他今年八歲了，之前死活不願意上學就一直拖著，今年再不上不行了，他爸硬是把他拎來的。王閱點點頭，“是的。”

“爸，我也要上三年級！”周識文抱住他爸的大腿，大聲說道。

他爸呵呵兩聲，毫不客氣地藐視自家糟心的娃兒，“哼，你想得倒是美！人家閱閱是因為聰明才能上三年級，有本事你也考個98和100!”

周識文一甩腦袋，松開他的腿跑開，“我什麽都沒說，我去找劉峰玩！”

旁邊的人看著周識文爸爸快氣瘋的表情哈哈大笑。

王閱和張閻騎上車回家。明天才是正式開學的日子。

林巧秀在家門口望眼欲穿，隔壁的陳大花看不慣，陰陽怪氣地說道：“巧秀呀，看你這表情，不知情的還以為那兩個孩子是你親生的呢。”

林巧秀淡淡地一笑，“如果他們真是我親生的，我做夢都能笑醒。”

陳大花哼笑一聲，“說的也是。畢竟那兩個孩子都聰明，將來指不定有多大的出息呢！”林巧秀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說的對，兩個孩子確實聰明，又是知恩的，誰對他們好，他們心裏清楚著呢。”

陳大花心裏咯噔一下，對啊，既然那兩個孩子可能有大出息，她該結個善緣才對，何必和林巧秀過不去。想到這裏，她立馬變了態度，表情和語氣都溫和了許多，“呵呵呵，你說的對。對了，我聽說閱閱要直接報三年級？以往經常看到張閻在院子裏教他念書識字，他肯定沒問題。你不用太擔心。”

林巧秀點點頭，正要開口，見到張閻載著王閱朝這邊來。

“巧秀嬸，大花嬸。”王閱和張閻打招呼。

陳大花響亮地應了一聲，一臉關切，“看把你們熱的，報名還順利吧？”

王閱答順利。

“閱閱報名的事怎麽樣？”林巧秀追問。

張閻說道：“校長給閱閱安排了一場開始，閱閱語文考了98分，數學考了100分，校長同意他直接念三年級。”

“太好了！”林巧秀喜笑顏開，朝他們身後張望，“你們蔣叔呢？跑哪兒去了？我一會兒讓他去街上給你們買點好菜，咱們好好地慶祝一下！”

王閱笑道：“嬸嬸，蔣叔已經去啦，我和閻閻連阻止都來不及。”

林巧秀笑瞇瞇的，“算他機靈了一回！熱吧？進屋吹電風扇去，我去給你們舀綠豆湯。”陳大花看著他們仨進屋了，暗自唏噓，這兩家到底是誰沾誰的光，還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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